#爱因斯中心,隐异色普独#
我以为我会为你悲恸,
还会在我心中安放用金色诗篇铸就的你的寂寞身影。
——Rabindranath Tagore
爱因斯全部的生命由三个数字构成。
1和4. 或许,还有13.
噙着掺杂药剂的劣质雪茄从窗口望向空无一物的人行道,待在四号楼作着挂名“楼长”的那段日子里他时不时会想起过去的事。
被信赖的队友出卖,腹背受敌重损后投入战俘营中其实倒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在那密不透气的巨大铁笼里,被锁住手腕,戴上夹链,左不过是和笼中之鸟一般的境遇。他相当配合,比起傀儡也要听话上许多,几乎从来不会反抗。无需拿枪抵住后背,以鞭笞责令要挟,淌血的步伐便会自主向前,无所反顾地迈向那扇地狱之门。
这世上很少有事需要真正依凭详细的动机因素作为起点,若要问为什么的话,总是无法得到答案。
爱因斯也是一样,他堕入那样的境地并非自愿,但落入陷阱、被残忍地剪羽而失去自由的笼中之鸟没有别的选择。
他生命中的一切,全都消亡了,连他的名字也消亡了。
他所留下的只有一个数字,而唯一的安慰大概是,它是用德语标记的。
Eins,除了这个象征他代号为“1”的数字,他什么都没有,什么也不是。
实验室的医用酒精,重剂量的吗啡,浓重的药水萦绕在鼻尖,而轰隆作响的,头顶上方的老旧电扇正吱嘎作响,摇摇欲坠。
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实验品。
无论何种作战,组织间的对抗,军事探究的结果总会落脚到生化层面。奥利弗每天都在紧锁的研发室中调制试剂,称之为毒药未免言过于其实,那些细碎的粉末,色彩纷杂的胶囊并不真实具有毒性,他们只会放大人类的普遍需求,将其从正常的生理需要化归到病态。
烟与酒,本无所谓太大的危害,可一旦上瘾,那便和慢性死亡无异了。雪茄里被掺进成分不明的药,酒精也是同样,他们并不打算让他死,于是缓解药瘾的烟与酒便成倍供应,结果就是药性的叠加,诱发副效的失眠,失忆与遍布全身的痛楚。
他曾想过从铁牢笼中最高的那个窗口跳下去以求解脱。
咫尺之内的距离,只要想,随时都可以轻易地破开围栏。
爬上斑斑锈迹的铁栅栏,只要奋力一跃,一切都会解决。
这无谓的生活。
他过得哪里是生活呢,分明是活生。
他也不过是在活生生地等死。
他本决意要这样做了。
只等着一个契机便攀上错裂断开的岩壁,然后倚在围栏上,望向窗外。
黑暗,无尽的黑暗,构成了仅有的一切。
零散摇曳的灯火上方,看不到一丝微渺闪烁的星影的痕迹。
他待在那里,“跳下去”的念头始终徘徊在他的心里。他的手指蜷起又松开,紧握住扶手,又再度放开,他犹豫着,不知是否该去遵循那个“我想死”的声音。
夜已入深,从遥远的兵营吹来了寒风,他看向那里,想起了尼可拉斯。
时至今日,‘哥哥’大概是他唯一还尚存的记忆。
午夜的风吹拂起来,像刀在他未愈合的伤口处划上利刃。
他感到有些冷,于是缩了回来,在角落里拾起他那件披风。
今夜也是不可能睡着的了,他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铁十字,尼克拉斯的影像突然就清晰起来,并且比曾经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可见。
他决定活下去,不管是否有可能做到。
在铁牢笼里度过的第十三年,他成功了。
大概出于发现了新的‘实验品’来顶替已近于具备抗药性的他,他们对他放松了警惕。逃脱无比艰难但好在有惊无险,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人间炼狱般的废墟。
现在,他静静地靠在四号楼一层唯一一间楼长室窗边,噙着这一天的第六支烟,望向了空空如也的人行道。
他在期盼,那唯一残存下来的记忆能被填补空白。
终究无果。
爱因斯到死都不知道,那天顶替他的人便是尼可拉斯。